“多少君王因威重,而至下面大臣不敢说真话,久而久之成了一言堂,觉得自己什么都是对的,最后往往犯下常人都不会犯下大错。”
官家再度点点头道:“章卿之言,朕记住了。”
章越道:“陛下,臣这一次改革太学任用,使张载的弟子吕大临接替程颢为祭酒。”
“其意就在洛学(理学)和关学(气学),相互糅合。”
“此意在胡师的明体达用。”
“明体达用就要正反相攻!”
“要正反相攻就要听言纳谏,可以偏信不可以偏听。”
章越是在向即将亲政的天子将治国理政的心得全部传授。
“陛下,范纯仁乃范文正公之子,虽反对臣此番西征,但人品端方正直,乃陛下可以信赖之臣。”
另一个时空历史上的范纯仁以吏部尚书正是在元祐三年出任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史书上说范纯仁执政以博大开士意,反对党争加剧,对于当时被贬的变法派章惇和邓绾,他都出面求情。
同时他持身廉洁,向朝廷推举的官员,从不事先打招呼的。这一次范纯仁反对章越西征也是光明正大的,不像有人在背后交耳根,或暗中使绊子。
最要紧是他在司马光要废除章越的免役法时,站出来反对过。
这个情章越永远记得。
章越道:“除了范纯仁外,毕仲游,范祖禹,郭林皆可用之才,望陛下善用之。”
“陛下要治国家,慢慢做,天下事,急不来。”
天子闻言初听尚好,听到此处不由不悦道:“司空此言何意?”
“难道真要离朕而去吗?”
垂帘皇太后亦道:“国家不可无司空。”
章越看着天子欣然道:“启禀皇太后,陛下明年十五了,虽说亲政尚稍嫌早,但陛下心智成熟过于历代帝王,已是足矣。”
“臣此番西征,胜则功成身退,败则治臣之罪。无论何等,都不能再侍奉于君前,相伴于陛下与皇太后了……”
章越说到这里眼眶微红。
“先帝对臣推心置腹,故临终时托付臣天下之事,相看顾于陛下。臣性谨慎,才难副宰相之任,故三年以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恐托付不效,坏了国家大事。”
“先帝预料在先,故责臣天下事不入局何用。我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此乃本分,不敢推辞。至于个人才望之事,在拨乱兴邦面前实只能勉为其难为之。至于擅朝误国之论,臣更不敢听之。”
“而今陛下欣然成人,睿智圣明,日后必为一代明君,不负祖宗社稷,天下臣民也,中兴我汉家大业。而臣也可欣然还大政于陛下,报答了先帝之恩于万一!”
说到这里,天子忍不住落泪,左右内侍石得一,李宪,宋用臣闻言无不潸然泪下。
垂帘后也传来抽泣声。
章越目望垂泪的天子,以及李宪,宋用臣等内侍,一时不知作何言语。
他此刻目放殿外,只见天南晴空万里,一行大雁即将南下。
从没有这一刻,他如今日般深切地感受到国家民族兴亡与个人宦途沉浮,如此交织一起。
仿佛他随时可一跃而起,随着这大雁破空而去,一朝看遍这大好河山!
真恨不能此刻驱长车,踏破贺兰山阙。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为了天下家国而奋不顾身。
章越最后坚决道:“此番西征党项,臣虽才平,但当躬冒箭矢,为诸将之先,若捐躯,报国恩足矣。”
“西征事大,臣事小,誓要灭此贼寇,死不旋踵!”
“臣若不济,则无话可说,还请陛下再遣贤臣灭此伪夏,勿忘先帝之志!勿忘之!”
……
西征之